2009年4月15日星期三

鸟知道,这座城市有多美。

在人类的世界里,一只鸟的话语权几乎为零。尽管它能轻松地将整个世界置于眼皮底下。
我是一只小小鸟,出生在一座叫重庆的城市里,那片天空曾经是我的乐园。在碧绿的嘉陵江上,我能闻到春天的第一缕清香;在金灿灿的长江波光里,我等待着秋日最柔美的那一抹夕阳;在不远处的青山翠林,隐藏了我童年的忧伤;城中央的清石台阶也倾听过我游戏时的欢乐吟唱。江边吊角楼的屋檐下,筑起过我幸福的小窝;石板铺成的院子里,润土牌的捕鸟器都是我难以忘怀的冒险回忆。那时侯,在我稚嫩的翅膀下,这座城市很单纯、很快乐、很美。虽然我并不能确切的理解什么是一座城市的美。
然后,当第一个灰色的水泥盒子长的比解放碑还高的时候,这一切开始飞快的被改变。首先,我要花更长的时间才能找到那江边吊角楼屋檐下幸福小窝的确切位置,因为空中弥漫的灰色粉末让我的视线无比模糊,无数刺眼的彩色亮光彻夜不息,让我的睡眠状况日趋恶化,打乱了我保持多年的生物钟。其次,眼中大面积的绿色迅速被无数颜色所取代,彻底颠覆了我的审美品味。另外,我不得不把无数的脚手架、烟囱和广告牌当作定位坐标,否则我将在这座城市中完全找不到北。
于是,我开始每天都在城市的上空奋力飞翔,找寻着正在远去的美好记忆。原来的青山翠林已经远隔千里,令我的无尽忧伤无处躲藏。城里那点小得可怜的人造花园最多能让我在与灰尘和噪音的抗争过程中得到片刻的喘息。
生活在这座城市中的人类开始意识到应该做点什么,可是日益膨胀的欲望已经不可能让他们停下急躁的步伐思考清楚,做出正确和远见的决定。他们找来一架笨重的直升飞机,将一个人五花大绑在上面,再让他抱着一个黑不溜秋的大家伙,据说可以代替我们的眼睛,并且还能过目不忘的回放。人类就是聪明,什么办法都想的出来。这架奇怪的直升飞机在城市上空横冲直闯一气之后,硬是拍出了一部《鸟瞰新重庆》,而且立刻就风靡全国,象一支强力兴奋剂注入到每个重庆人的神经中枢,大家血脉膨胀,无法自制。这些支离破碎的影象被复制成无数张光洁如镜的小圆盘,说是叫DVD,让人掏钱买了就可以在家想怎么看就怎么看。然后又把它塞进很多电视台的垃圾时间里,让每个人的眼球都无处可逃。这件事造成的多赢局面,让很多人开始上瘾,隔三插五的就想拍。而这座城市的变化实在是太快了,保证了每次拍出的东西都不会重样,稍纵即逝的城市印象唤醒了很多人的收藏欲望。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我这只鸟的眼中,这件不算太坏的事情慢慢的开始有些变味了。画面中不断出现了许多丑陋的工业厂房、装腔作势的楼盘、张牙舞爪的广告牌,甚至有些我们鸟类都避之不及的恶俗建筑也成了特写镜头中的主角,不断地被放大,再放大。让我再一次的严重怀疑自己的审美品味。虽然我依然不能确切的理解什么是一座城市的美。
另一只鸟同伴告诉我,’你真是一只傻鸟,人家是给了钱的,当然要当主角呀’。关于人类的事情,有一件是我永远都弄不明白的,就是为什么事情一旦有钱的参与,就会变得很神奇。于是我问另外的那只傻鸟,‘钱是什么?为什么人类那么需要钱?‘它说钱是一种用来改变人的东西。’那人为什么那么需要改变呢?‘它说它也不知道,也许他们只有不断的改变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还活着吧。于是我明白了,有钱就能变,变了之后就又有钱,又有钱了之后就又可以变,这就是人类活着的证明吧。
可是,当青山变的不再是青山,绿水变得不再是绿水,蓝天变得不再是蓝天,四季变得不再是四季,人变得不再是人的时候,他们手上是否还有足够的钱把这一切再变回来。
但我知道,城市永远还会是这座城市,她能包容所有的改变。因为不管飞多远,我都会回来找寻那曾经的幸福小窝,哪怕它早已消失了踪迹。因为这个地方叫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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